流逝的时光,犹如天上点点的星光,明明触手可及,却总是遥不可及。在这个夜晚,何不走进我们的客栈,温一碗茶,听一个故事。朋友们,卸下白天的疲惫,和我们一起回忆那些珍贵的人世常情。各位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听这一期的《情久客栈》,我是本期节目的主播,强子。离天空最近的地方,是儿时父亲的肩膀,今天是父亲节,首先祝全天下的父亲们节日快乐。今天是《情久客栈》专题节目的第一期,这期我们跟大家分享的是广播站内的编者与父亲的故事。
说不出的父爱
01
我家有两个孩子,我和我哥。
93年我哥出生时,我父母刚好来银川不久,为了谋生,他们不得不整天在工地上做零工,无暇顾及还在襁褓中的哥哥。因此,我哥在出生后不久,就被我父母送回了老家,托付给我大姑抚养。我哥这在老家一待,就是十年。
相比于我哥,我就幸运多了。我出生时,家里已经在市场经营起了一家小饭店。挣得不多,但相比于之前在工地搬砖和火车站蹬三轮车时的场景,这已经好很多了。我妈曾经告诉我,父亲原本想二胎生个女孩子的,但没想到又生个男孩,父亲看我出生后,苦笑了一声,说:
“唉,又得挣一套房子!”
话是这么说,但父亲对我的爱丝毫没有减少过。我妈回忆到,我小时候很调皮,总喜欢用手捏别人的脸,当时我父亲的脸都被我掐红了,父亲还是乐呵呵地抱着我,不肯松手。
三四岁那会,市场治安比较乱,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每到饭点时,父母亲就在厨房忙活给客人做饭,我则一个人在市场玩耍。
就在那个看起来不大的市场,我跑丢过三次。最严重的一次,是在儿童节那天。那天父亲在市场二楼给我买了一套新衣服,当时饭店里人很多,父亲给我买完衣服后就忙去了。在中途空隙时间,我母亲偶然叫我的名字,却发现找不到我了,母亲以为我贪玩,于是在整个市场找我,但还是没找到我。母亲这时慌了,连忙告诉我父亲,父亲听后,炒菜勺扔到地上就跑出去找我,当时市场中的熟人和警察不遗余力地去找我,终于在一辆快要行使的火车上找到我。父亲和警察当时在火车站上找但父亲看到我的鞋时,立马认出了我——那是父亲在儿童节当天给我买的。找到我时,父亲紧紧地抱住我,口里不停念叨着:“找到就好,找到就好。”每当母亲心有余悸地给我讲这个故事时,想着现在不爱说话的我,不禁回想:我小时候真的有这么调皮吗?
02
在我印象中,家里当时有一辆蓝色的自行车,是父亲每天送我上学用的。那时父亲每天早上五点多就起来了,在饭店熬豆浆。等到豆浆熬好后,父亲便会把我叫醒,安顿我吃早饭。吃完后,父亲将自行车从里屋推出来,掸一掸后面坐垫上的土,让我坐上去,送我去上学。家离学校不算远,可能是父亲因为我丢了三次丢怕了,所以无论是晴空万里还是风雨交加,父亲总是一轮一轮地蹬着那辆自行车,日复一日地把我送到学校门口。每次到校门口后,父亲会不自觉地摸摸胸口或者裤兜,若是能摸出个五毛或者一块,父亲总会给我装进兜内,嘱咐我放学后可以去买些零食或者小玩具,但是不要买街边上的炸串,因为不卫生,怕我吃完拉肚子。
父亲这一送,就是七年。待我上初中后可以自己去学校时,饭店就不卖早点了,因为太累人了,再加上父亲可以不用送我去上学,父亲终于可以每天不用早起了。
03
我上初中后,父亲并没有因为不用送我上学而变的轻松。
我的数学从五年级起就跟不上了,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从五年级起父亲就给我了报辅导班——父母没上过几年学,前几年来银川时吃了没文化的亏,哥哥当时也没考上高中,在父亲眼中,我是家中唯一的希望了。
那是我在上初二的时候,当时我们数学用的一本练习册叫做《课时达标》,每一课时的正面是基础题,反面是提高题,我们班由于是平行班,所以数学老师规定我们只要写正面的题即可。学期过半时,有一天父亲忽然看到我的练习册,翻了几页发现我反面的题没有写后脸色都变了,大声斥责我为什么不写后面的题。我给他解释了反面的题太难了不是我能做的题,但是父亲没上过几年学,他不懂得什么是基础题,什么是提高题,在他眼中,我这半个学期就是没有好好学,就是没有好好写作业。前面我还可以和他好好解释,但发现他怎么也听不进去后,我便朝他吼起来。父亲惊呆了,他没有想到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小儿子会朝他大吼,于是,父亲雨点般的拳头朝我脸上砸去。我忍着痛不说话,眼神狠狠地瞪着他,母亲跑过来连忙护着我,哥哥则过去拉住父亲。哥哥力气比较大,拉住了父亲,父亲见打不到我,于是做了一个让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的动作:父亲突然像一个孩子,在地上蹦着,两只手不停地朝自己的脸上扇着。哥哥显然是被父亲吓住了,愣了一下后,急忙拉住父亲的手,并朝我喊着:“强强,快向爸道歉。”
那声对不起,我直到现在也没有说出来,但我能感受到,我的心比我父亲给我的拳头更痛。或许是因为那次事情后,我很少和他说话。只不过,从那之后,我感觉到数学老师好像对我管的更严了,并且每天要求我将本节课书上的课后题写到本子上,然后下午来到老师办公室面批,有错误的题老师会当面给我讲透。中考后,数学老师把我拉到一旁,语重心长地说:“你上高中后一定要好好学啊,不然太对不起你爸了。你爸在某一天专门给我打电话,给我说你数学课听不懂数学题不会做,让我好好带带你,你爸第二天都来办公室找我来了,恳求我能够在平时好好辅导你一下。我从教这么多年了,没见过一个父亲可以这么卑微......”
04
我已然记不清父亲的病是什么时候开始发作的了。
我只记得,在隔三岔五的半夜,我起来上厕所时总能听到父亲的呻吟,疼的睡不着觉,虽然呻吟的声音不大,但是听着十分的揪心。父亲病痛的根源来自于大腿部的一个疙瘩,疙瘩小的时候犹如指甲盖那般,大的时候就和核桃一样大,疼的走路都困难。每当父亲疼痛的时候,他都会让我拿两块钱去市场后门的药店里买上一板去痛片,吃上两片缓解一下。不过,由于我之后见到我的同学因为吃了过多的去痛片后全身控制不住地发颤,我就再也不帮我爸买去痛片了。但是,不吃的话疼的忍不住啊,父亲就自己偷偷去买,不让我们发现。
随后,哥哥领着父亲到附近的医院看病,查不出来病根后又去了陕西的大医院,CT、B超甚至是活检等能做的检查都做了,但是所有的医生和专家都没有查出来父亲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偶然有一天,我在家里听到父亲给大姑打电话时哽咽地说:“我没得罪过什么人,也没做过什么坏事,为什么会得这种病?”那一刻,我感觉曾经每天送我去上学、对我挥舞拳头的父亲,是那么的脆弱。
后来,父亲经人介绍,去了南京的一家中医疗养院。父亲临去南京前我正在上高三,他答应我最多一个月就回来了。但是,父亲却需要长期留在那里,经历一个漫长的治疗过程:父亲要将熬成糊状的草药涂抹全身,随后用保鲜膜裹起来,等药物吸收后再将保鲜膜和草药去掉。这样的治疗基本隔一天就要进行一次,在进行一段时间的治疗后,父亲的疙瘩小了很多,但那个师傅说父亲的病无法根除,因此只能不断地抹药。
我要去上大学前,父亲不听师傅的劝,非要去送我。南京离银川和喀什本来就远,父亲的腿又是那个样子,我怎么可能让他去送我,因此经过我和我哥的不断劝阻之后,他终于妥协了。在我临走前以及每次通电话时,父亲不止一次地和我说:“上了大学后要和人要多交流多说话,平时好好学知识,要把研究生考上。你不是要当老师吗,记得把教师资格证考出来......”
05
我和我哥的性格完全是相反的,我哥性格外向,广交朋友;我则是沉默寡言,喜好安静,同学曾说我见到同学和认识的人不打招呼,头低着就过去了,对人太凉薄。我也知道这样不好,但我这么多年了已经习惯于这样了。
我上大学后,基本没有和父亲主动打电话,父亲打电话过来我也只是问啥答啥,每次和父亲打电话的时间不足两分钟。我哥三番五次和我说要多和父母打电话,爸爸也在他那里抱怨说我从来不主动和父亲打电话和他聊天。哥哥虽然十岁后才到我爸妈身边,但他能和父母拉家常、开玩笑、在父母过生日时哄父母开心;而我不会像哥哥那样对父母说那些在我眼中看来非常“煽情”的话,父母有一次和我开玩笑时,我直接冷着脸走过去了,随后父母也没有和我开过玩笑了。我也尝试过想哥哥那样说一些让父亲开心的话,但每当张口时就像是和父亲隔了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每当我哥象征性地教训我时,我总自诩要保持绝对理性,不会向他那样搞儿女情长而搪塞过去。
今年寒假,父亲从南京回来过年来了。在路上,父亲领我到路边的一家拉面馆,走到店里后父亲给我要了一碗拉面、两碟牛肉和两个鸡蛋,给自己点了一碗清汤面。吃饭的时候,我说我自己来,但父亲还是亲自动手将肉拨到我的碗里,将鸡蛋皮剥掉放到我的碗里。父亲在假期时,我也很少和父亲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去和高中同学做志愿者以及和高中同学出去耍去了。
在过完年父亲回南京的第二天晚上,由于我的同学放了我的鸽子,于是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瞎转悠。当我快走到宁夏大学附近时,我手机响了,我打开一看,是我哥打来的电话
“咋了?”
“你是不是和妈妈吵架了?”
“没有啊。”
“你现在赶紧回去,刚刚我和妈妈打电话,我感觉妈妈说话有哭腔呢,你回去看一下咋回事。”
我听到后,连忙在附近扫了一个共享单车骑到家里。我来到母亲房间,看到母亲躺在床上发呆,母亲见我回来后,挤出一丝笑容,说:“你不是和同学转去了吗,咋这么早就回来了?”我倚在门框上,直接开门见山地笑着说:“你咋了?哥哥都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母亲前面还遮遮掩掩着说好着呢,但在我的不断追问下,母亲哭了。原来,母亲发现父亲回来后瘦了好多,回来后吃的很少,尤其是在春节那两天,母亲精心做的肉菜父亲一筷子都没有动。父亲明显有心事,但是作为他的孩子,他的心事我怎又不知:奶奶的身体、他自身的病情、他的次子的学习和未来,以及他次子的“一套房子”......
我将事情的经过发消息告诉了哥哥,哥哥让我去给父亲打个电话劝他好好吃饭,我又像之前一贯那样百般推辞,并且和哥哥说:“爸爸那倔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给他说的话他有几次听过?”哥哥这次没有惯着我,直接火冒三丈地给我发来一连串消息
“让你劝劝爸爸好好吃饭有啥难的,有啥不好意思的?”
“爸爸这么累都是为了谁?”
“你现在不和爸爸主动说话,等爸爸哪天真的出事了,你想说都来不及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我哥的消息,于是简单地回了个“我找机会和爸爸说一下吧。”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什么滋味。
06
返校后,日子还是照常那样。有一天,我在宿舍百无聊赖地坐着,因为当天没课,所以不知道干什么。当时,我心血来潮地想着给父亲打个电话,我在微信中翻到父亲的对话框,小心翼翼地摁下视频通话。在一阵的提示音过后,电话接通了,由于这次我主动地把电话打过去了,手机另一端的父亲的脸上挂着明显的笑容,只可惜,这次的对话还是以往经典的他问我答。在我以为聊完后准备挂电话时,父亲忽然问我
“你哥的闺女你见了没?可乖了!”
我侄女的照片和视频我每天在朋友圈总能看到,但是由于我哥和侄女在山东,所以基本不是很熟悉。我爸饶有兴趣地说:“你应该常常给你哥打个视频电话逗逗那个娃子的,那小孩可机灵了,都会叫我爷爷了,你试着让她叫你声叔叔。”接着父亲就绘声绘色地给我讲侄女的各种日常和趋势,我也就静静地听着,随后附和几声,最后聊着聊着我和父亲都开怀大笑。那是我第一次给父亲打电话,也是和父亲聊的时间最长的一次。和父亲这样的聊天,也渐渐的成为了日常。
我不会和父亲说那些高情商的话,但我知道我该做什么。闲下来了,没课时就给父亲打个电话,陪父亲聊聊,不用刻意地表达对父亲的感情,拉拉家常,聊聊日常,偶尔提醒一下父亲好好吃饭,足矣。
这个父亲节,给父亲打个电话吧。
好了,本期节目到这里就和大家说再见了,如果您有要分享的故事和文章,欢迎向我们投稿。感谢您收听今晚的《情久客栈》,我用声音带你回忆和治愈以往,祝您晚安。
撰稿、录音、剪辑:张庚强
指导老师:贾春花
编辑:刘江涛
校对:马新玲、李月
审核:陈新富、孙红霞
来源:喀什大学广播站